| 細察老人家們的無奈 |

有句閩南語俗語：「呷老你就知」，是老人家勸戒欠缺同理心的小輩常說的話，意指：你也會老，現在我的狀況將來你照樣會經歷到，逃不了的。

小時候，哥哥偶然發現阿嬤刷牙時居然是把整排牙齒拿下來刷，刷好再裝回去，太神奇像變魔術？於是帶著三個弟妹一起去參觀阿嬤的刷牙大戲，看得我們嘖嘖稱奇。

但為什麼我們的牙齒拿不下來？阿嬤邊刷邊笑著說：「憨孫，這是假的啦？」那阿嬤的真牙到哪去了？她還是笑瞇瞇地說：「呷老你就知。」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句話，只是並不懂它的意涵。

長大後陪老媽去逛街買衣服，她挑的褲子全都是鬆緊帶的褲腰，看起來鬆垮垮、像個老太太。可她才60出頭又保養得宜，根本不顯老，我嫌款式老土勸她別買，但老媽堅持這種褲子穿脫方便，尤其如廁時一拉就解決絕不誤事，「欸、呷老你就知？」又是這句話。

前陣子去南部旅遊，同車的婆媽們每到景點一下車就先找洗手間，而且精準快速，完事之後才開心走逛，有個年輕人不解地嘀咕，到底是出來玩還是來考察景點的衛生設備？導遊就用「呷老你就知？」回應。我也心有戚戚焉，只消進休息站必乖乖去「繳水稅」，免得萬一出醜壞了遊興。

爸爸年輕時是個吃貨，中外美食來者不拒，大口吃四方，到了晚年卻獨鍾水煮茄子沾醬油膏和蔥煎豆腐，特別是後者，幾乎隔餐不隔日，一天不見就問我怎這麼久沒煎豆腐，害我一度以為他失智加重了。

待我牙周病發、牙口無力後終於明白，不是他愛吃豆腐，而是這道菜吃起來軟嫩不費力。現在我每回吃豆腐就覺格外歉疚，當時竟然如此粗心，未曾細察老人家的無奈。

歲月是最公正公平的，它不分貧富性別一視同仁掃過去，帶走青春獨留老衰。然而不必懊悔毋須難過，何妨學學我，接受假牙、穿鬆緊帶褲頭的褲子、飲食吃軟不吃硬、走路腳步放慢以防跌，轉念便能守著老年，泰然度日。

別不信邪，「呷老你就知」這話殘酷卻真實。

現在的我也差不多了？